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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沈阳市把政务服务大厅直接落在了沈阳国际软件园内的东北科技大市场，这是辽宁省首个直接设在企业的政府服务机构。在这里，园区科技企业可以零距离办理审批、纳税等政务。 本报记者 孙潜彤摄
广东东莞中汽宏远汽车有限公司已投产的新能源汽车项目。全部达产后将实现每年8000辆各类客车的生产能力。记者 郑 杨摄
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工作人员（左）深入企业了解用工情况。刘 亮摄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国务院大力推进“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企业作为市场主体，对营商环境变化的感受最为直接与真切。当前营商环境有哪些改善，还有哪些“肠梗阻”“老大难”问题亟待破解？《经济日报》于近期就此启动大型调研，了解企业对营商环境的真实感受。
根据调研，总体上，各地在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和增强创新型服务方面“双向发力”，积极为企业排忧解难，同时“亲”“清”新型政商关系正在进一步形成，激发了企业发展信心和市场活力，得到普遍认可。不过，企业家们也反映，有个别地方、个别领域仍然存在政府服务不能善始善终、管理环节过于繁杂拖沓、招商承诺没有全面兑现等问题。希望政府由过去偏重追求优惠政策“洼地”，转为更倾力打造公平营商环境的“高地”。
制度性交易成本降下来了吗
河北、广东、贵州、山西、辽宁等地一些企业负责人认为，“放管服”改革给各地的营商环境带来的改观最为直接。总体而言，“环境在改善，投资有信心”是大家对营商环境的普遍感受
“以前这种情况还有很多程序得走，现在简化了程序，仅仅3个工作日，施工图就审查合格，节省了时间。”6月30日，茂业集团开发部经理王磊说。前一阵子，河北秦皇岛茂业城市综合体项目施工图送审时发现手续不全，秦皇岛市政务服务中心启动了“容缺受理”机制。中心工作人员于锦强介绍，“容缺受理”机制是方便企业和群众办事、简化程序、提高审批效率的新举措。针对茂业集团施工图的问题，他们协调建设、规划、国土等部门提前介入，在最短时间内帮助企业完成了审查。“程序简化了，效率提高了，不推脱，不冷脸，解释得明白，做得到位。”王磊感慨地说。
沈阳国际软件园招商部负责人曾向软件园董事长赵久宏大倒苦水：“企业办理迁移比‘登天’还难。”比如沈阳四通集团，这家企业想跨区迁移到沈阳国际软件园，但变更登记被搁置了两年多。现在沈阳“发狠”了，谁阻止企业迁移就向谁问责。赵久宏发现：“去年以来，沈阳招商环境改变很大。以前，立项审批来回要一个多月，现在容许‘先上车后补票’，很快能办结。办事透明化规范化去人情化，这就是变化。”赵久宏曾向沈阳市领导当面建言，老工业基地要重视资本诉求，资本不肯光顾，人才也留不下，比如私募股权投资所得税，沈阳比南方城市高出一大截。沈阳市领导当场表态：别处没有的政策我们可以没有，别处都有的政策我们不能没有。沈阳有改革的气魄，有放权让利的决心，用政府的减收换企业的减负，撬动全社会的创新力量。
作为国内规模最大的空港物流装备及道路运输车辆生产厂商，廊坊中集空港设备有限公司于2013年入驻大厂县，所生产的产品全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在全球同行业中遥遥领先。公司总经理肖非告诉记者，选择落户大厂，除了当地的交通优势，更重要的是看到该县有着非常不错的政务环境。企业落户过程中，看到了该县坚持以强化审批服务为重点，实行重点项目审批全程领办机制，积极帮助协调解决规划、建设、安监等方面的问题，并实行高新区全员联系分包企业（项目）责任制，真心为企业帮难解困。在企业入驻大厂过程中，该县始终坚持以发现和解决问题为导向，针对市场主体反映的问题逐条梳理分析，建立了营商环境整治台账，明确责任人和完成时限，一项一项整改销号，真正实现了“有困难，就找帮扶企业领办工作人员，他们能给我们亲人般的服务，却从来不添任何麻烦”。
“我们的新能源汽车项目设计两年建成投产，实际上只花了一年，这多亏了东莞市政府推动重大项目落地的‘绿色通道’政策。”东莞中汽宏远汽车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兆锋向记者介绍说，2014年，深圳市康美特公司和广东宏远集团申请在东莞共同建设康美特宏远汽车项目，总投资25亿元。项目立项后，在东莞成立了东莞中汽宏远汽车有限公司。黄兆锋回忆，2014年项目启动后，由东莞市常务副市长专职挂靠企业，帮助协调解决建设中遇到的各种困难。2015年公司拿到了汽车准入资质，第二年6月就拿到了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同时，针对项目规划、立项等过程中审批事项杂、环节多、流程长、速度慢等问题，东莞市成立了重大项目办公室，推行“并联审批”机制，大大简化了审批程序。“‘绿色通道’政策非常给力，有些手续，正常需要一年到一年半，我们只用了半年。”黄兆锋说。
“放管服”改革的不断深化，让企业的制度性交易成本显著下降。但不能忽视的是，调研中，记者发现目前在甘肃、辽宁等一些地方，“办事拖沓”“招商承诺难以兑现”等影响健康投资环境的“顽疾”依然不同程度存在。
“以前我在别的省份投资建厂，11天就办完了开工前的所有手续。在这里用了2个多月，准备了一尺厚的材料，找10多个部门盖章，上一个办不完，下一个也不给办，遇上其中任何一个部门领导出差，就得干等着。”老乔是一家新能源企业老板，2014年被甘肃某县“装备换资源”的招商政策打动，“招商时承诺，只要我投资建设新能源装备制造项目，就可获得一定的新能源发电项目的配额。没想到，装备制造项目建成后却对我说，发电项目份额市里早已分配完，县级政府已无权限给新的项目”。
辽宁盖州一家企业申办“五证合一”，相关部门都说依规办事，却把企业发展的心思整凉了，企业经营者跑了十几趟，至今没有解决；沈阳某大型商场的负责人在一个县投资，因为县领导更换，之前得到的招商承诺不算数了，项目无法推动。该负责人感慨：“相比各种宴请、各种优惠条件，我更希望有一个给人稳定预期的招商环境。”辽宁不久前就主动曝光了一些负面的典型案例，比扯皮不作为、承诺不兑现还影响恶劣的是招商之后的乱作为，乱检查、乱执法、乱罚款、乱收费、乱摊派等问题同样十分突出。吃拿卡要者、滥用职权者、雁过拔毛者等各色“苍蝇”也都现了原形。
政府创新型服务到位了没有
各地政府在帮扶企业发展、推进项目落地上都展现出较大诚意，同时能够以更加专业化、科学化的方式方法助推发展。也有企业反映，各部门需进一步加强统筹、对接
沈阳国际软件园董事长赵久宏留意到，今年以来，沈阳市主要领导多次来企业现场办公，连政务大厅包括警务工作站都直接设在园区，企业不用出门就能办成许多公事，这是东北不多见的。“沈阳这种一心为企业鼓劲加油的新气象怎不令人兴奋！”赵久宏感慨。
“敦煌市旅游局负责人陪着我们团队把敦煌能看的地方都看了，政府部门的这份诚意让我们感到很温暖，也有投资动力。”敦煌欢乐盛典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春慧告诉记者，在项目建设过程中，敦煌市城建、城管以及宣传等部门全力配合，才有了《敦煌盛典》这个全球首部大型沙漠实景演出，随之而来的是观众的青睐和市场的良好反应。运营情况超过投资预期，让敦煌欢乐盛典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今年再度出手，在旅游旺季到来时，与甘肃当地国有企业、艺术团体合作，推出了经典舞剧《丝路花雨》的敦煌旅游驻场版常态化演出。
不仅是内资企业，台资企业在内的外资企业对营商环境的改善也有直接感受。东莞是台商在大陆投资最早的城市之一，也是台商在大陆主要的聚集地之一。“东莞很有人情味。”作为在东莞投资20余年的台商，东莞市台商协会原会长翟所领感触颇深。他所指的“人情味”就是东莞扶持台商的力度、服务台商的周到。典型例子就是，为扶持台商发展，东莞办起了台商协会“马上办中心”。目前，该中心共处理台商投诉、求助和咨询20多万宗。
采访调研中，各地企业家表示，各地政府在吸引投资、真情服务企业上，探索出了不少符合实招和各地实情的“关键一招”。
——科学选择企业落地。供销大数据集团总裁陈静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德鸣大数据产业园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实现签约、落地、建设、见效，完全得益于当地政府的科学选择和真诚服务。据知情人介绍，德鸣大数据产业园现今坐落之地，紧邻高速公路出口还处于滦河岸边，是房地产开发的上佳宝地。在2014年曾有一家知名房地产开发公司表示愿意以2亿元以上的价位买下。这样一笔大额资金对于国家级连片贫困区中的省级贫困县来说，有着不小的诱惑力。彼时，京津冀协同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承德县借势谋划转型。得知北京市供销合作总社旗下的北京供销大数据集团要在北京周边发展大数据产业后，县领导立刻上门对接争取。北京供销大数据集团考察后认为，承德气候冷凉、空气清洁、地质稳定，水、电充足，具备发展大数据产业的优势，而更关键的是该地政府有着足够的招商诚意。最终这块土地以3200多万元的价格转让给了北京供销大数据集团，用以建设鸣德数据产业园区。目前产业园即将建成投产，最近集团决定在德鸣大数据产业园基础上追加投资200多亿元，建设大数据小镇。一个容纳3万坐席、带动10万人就业的服务外包产业园呼之欲出。
——“马上就办”快速高效。今年6月，浙江安吉县梅溪镇经发局陈德蓉在走访企业中得知，浙江峰晖竹木制品有限公司原属中日合资企业，因合资期限到期，业主要求将企业性质由合资企业变更为内资企业。浙江峰晖竹木制品有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竹木制品生产制造商和出口商之一，考虑到企业实际发展需要，经发局立即承接了全部的证照变更报批工作，马上起草所有的工商变更材料，召集双方投资方，告知报批流程，镇里派出专人陪同业主与县商务局、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市海关、税务部门对接，进行一系列的证照变更，得到好评。
——责任担当激发企业实干。作为全国首个拥有轨道车整车生产能力的民营企业，沈阳利源轨道交通装备公司投资超过100亿元的项目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开花结果，产品销售现已开拓12家国际客户。当初为什么相中沈阳这个城市？公司董事长王民介绍，沈阳装备基地配套企业齐全是一方面，但更打动他们的是政府的诚意。来沈阳发展，得益于市、区政府“事无巨细、事不隔夜”的担当精神，招商、亲商、安商一条龙。项目落地后，沈北新区马上成立了项目推进组，全力推进土地征收、开工手续办理、开工要素保障等工作，多次组织电力、设计、街道等部门现场办公，第一时间解决了线位调整、内外线对接等电力、供水、燃气问题。“政府的全程关注与服务是我们快马加鞭建设的后盾。当地相关部门的责任担当和诚信招商理念，激发了我们企业巨大的实干力量。”
不久前，在英国伦敦，英联马利食品（东莞）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德强参加了广东省和英国的一场经贸交流活动，该公司在东莞麻涌镇投资的英联马利（东莞）食品项目正式签约。“项目从前期选址到签约历时两年，整个过程中东莞市政府表现得够专业、讲诚信，对此我深有体会。”李德强说。作为外企在中国的负责人，李德强曾经在广州工作10多年、在上海工作四五年。对于中国的招商引资环境，他的总体感觉是“在不断改善中”。“我们公司在中国的投资已超过30年了，在中国最多时有60多个工厂。我的感觉，从服务的意识、服务的专业程度、工作人员敬业程度等各方面，长三角地区和珠三角地区要领先于其他地方。”
不过，李德强也认为，即使是在东莞这样吸引外资的前沿阵地，招商引资的服务水平仍有提升的空间。“比如镇里和市里的政策和办事流程对接方面，我们时常会碰到一些小问题，影响项目进度。希望政府各层级职能部门能进一步加强统筹，做好对接。”
构建“亲”“清”政商关系成效几何
政商关系如何，是投资环境的重要体现。采访中，不管是内资企业还是外资企业、民营企业还是国有企业，大家都谈道，从日常的经营管理活动中，能够切身感受到新型政商关系“正在逐步生长，令人期待”
甘肃天水66号文化创意园是一个众创空间，也是天水秦州区政府的招商项目。天水66号文化创意园董事长刘晓武对“亲”“清”政商关系有自己的理解。“所谓‘亲’，就是要有融洽的关系，保持良好的沟通，帮助支持企业，在态度上更要主动、亲民、发自内心地对待企业。”按刘晓武的理解，“清”就是清正廉洁的意思，在正常关系处理过程中，不能有任何私心杂念，也不能有利益关系，一定要是无私的、非功利的。在创意园成立和运营过程中，刘晓武时刻都能感受到政府与企业构建的亲清政商关系。成立过程中，秦州区文广局局长亲自带队到现场研究解决问题，帮助企业尽快成立。“大到园区内入驻企业布局、与各部门衔接，小到入驻企业的名称、文字材料等方面，都给我们支持。”刘晓武说，园区成立以后，秦州区工信委负责人亲自打电话进行文件辅导、政策传达咨询，帮助企业申报“双创”项目。
英联马利食品（东莞）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德强告诉记者，他非常认同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也感到很有信心。“其实，我们外企与政府商务部门的关系，用‘清’来形容可以说非常贴切。拿我们公司来说，要遵守英国的法律、美国的法律和中国的法律，做事是非常严谨、非常讲究原则底线的。东莞的商务部门非常清楚我们做事情的方式，互相信守彼此的承诺和界限，从来没有在‘清’的方面出界。而说到‘亲’，我的理解，不管是企业、政府还是当地的社区、生态环境等利益相关方，大家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要形成一个多元、互惠的整体，保持亲密的互动。政府为我们服务，我们也要亲近政府、融入当地社区、保护当地环境。要多了解当地的政策，有问题及时与政府沟通，寻求支持，以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反过来为地方作贡献，形成良性互动。”李德强说。
北京供销大数据集团总裁陈静红表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政商关系是始终绕不开的话题，良好健康的政商关系是整个项目发展的基石和助推器。在合作中，政府积极主动同集团接触，帮助解决实际困难，不搞权钱交易。集团也同各级党委和政府部门及时沟通交流，满腔热情支持地方发展，做到遵纪守法办企业、光明正大搞经营。“作为企业负责人，我们理解政商关系是合作共赢，互利互惠，既有共同目标又有各自需求，最大化地实现双方利益诉求。政府要当好服务方，集团也要正确看待与政府关系，在行为上做到守底线、讲责任，最终达成新的合作共赢关系。”
作为民营企业负责人，如何理解和落实“亲”“清”新型政商关系？对此，不少企业家都谈到了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问题。“政商要你来我往，下好一盘棋。对政府来讲，既要亲近企业，替企业解决困难，引导企业发挥更大潜力；又要划清界限，约束企业行为，保持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生态环境的平衡。而对我们企业来说，就是要主动向政府靠拢，在把事业做大的同时，主动承担应尽的社会责任。”东莞中汽宏远汽车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兆锋介绍说，当初政府把新能源汽车产业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响应号召主动投身新能源汽车产业。公司的新能源汽车自2015年底投产至今不足两年，累计销售18亿元，为地方贡献税收7000万元，直接拉动就业800多人。同时，企业也积极为当地的慈善、教育等社会事业贡献力量。去年，公司为项目所在地的麻涌镇的教育基金捐款1400多万元。
“君子之交淡如水，政商交往也要有道。”贵州省工商联副主席谢强认为，领导干部与民营企业家之间既不能“勾肩搭背”，也不能“背对着背”，而是要“各安其位、各负其责”。已在贵州有20多年投资经历的贵州文远工程建设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林明香认为，构建新型政商关系，需要干部和企业家共同用力，形成良性互动。对领导干部而言，要在坚守纪律底线的基础上，真诚坦荡地同民营企业家交朋友，为民营经济发展服好务。“既要为单个企业排忧解难，更要进一步深化改革，加大简政放权力度，减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充分发挥好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构建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环境。”同时，要营造鼓励民营企业家讲真话、道实情、建诤言的舆论环境，认真听取民营企业的意见和建议；民营企业也要为地方发展献良策、出真招。
廊坊中集空港设备有限公司总经理肖非表示，在他看来，“亲”和“清”两字阐明了政商关系的本质，构建“亲”“清”关系既让领导干部与企业交往有了依据和遵循，又让企业吃了“定心丸”，提振了信心。他认为，构建“亲”和“清”政商关系对双方都是一场考试，在这场考试中，大厂县已经交上一份让企业满意的答卷。但他希望县里和企业落户的开发区今后能更多地考虑从单一工业开发向多功能配套的综合开发转变，从产业服务平台向创新发展平台延伸，全力打造宜业、宜创、宜居的升级版投资环境，这样就能为企业发展注入更多的动力，让政府和企业亲上加亲。
黄兆锋认为，当前政府招商引资的软环境、硬环境都在迅速提升，政府和企业间已初步形成了一种良性的互动。“我们企业投资者，来一个地方，不是投一个孤立的项目，而是在投这个政府。政府办事是不是高效、公平公正，政策是不是得力，这个加分项占很大权重。现在我们看到，政府在合理合法合情合规地配置资源，我们企业也在围绕政府的目标，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有责任心的政府加上有责任心的企业，才能和衷共济，共圆中国梦。”（记者 孙潜彤 陈发明 李琛奇）
